等齐煜转头将这话转告给周皇后,原本在自己宫中呆呆出神的周皇后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激动地抓住了齐煜的手:
“他真是这么说的煜儿你没骗我”
齐煜一只小胖手都被抓疼了,一边奋力挣扎,一边疯狂点头:“当然是真的,皇兄就是这么说的。”
直到被周皇后松开,他还有些后怕。
但周皇后却顾不得他了。
得知消息,她已然招呼宫女装扮一番,直奔皇帝寝宫而去。
齐煜不懂太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周皇后却明白了。既然皇帝马上就要醒来,那岂不是代表着太子并无加害之意
她一下子放宽了心,再也不必在这对父子之间犹豫挣扎了。那张愁容满面的脸上顿时便绽放出美丽的笑靥来。
皇帝寝宫中,原不为与萧致的一番对话并未掩饰,清清楚楚传入了皇帝耳中。
他心头惊怒交加,偏偏整个人却动弹不得,连眼皮都睁不开,几欲呕血
直到两人离开,皇帝心中仍是惊惧不安,意识在黑暗中来回晃荡,却如无头苍蝇一般找不到出去的路。
其实这段时间太子反常的表现,早就让皇帝有所猜测,可能他中毒昏迷,本就与太子有关。
但皇帝一直在自欺欺人,强行忽略这个可怕的猜测。
唯有如此,他才能说服自己还有机会重新苏醒,而不是被心存不轨的太子不明不白地直接害死。
但如今,他却连自欺欺人也做不到了。
“不、不,怎么可能太子怎么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思”想到太子这段时日以来的变化,皇帝心头涌出一个不妙的猜测,“难道,他也是同我一样的来历不不不,千万不要吓自己同一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巧合出现两个穿越者”
强行平复思绪,皇帝努力分析:“说不定,这本就是他的真面目,以前的他只是在故意演戏,以此麻痹我而已。”
毕竟,在那段没有他这个外来者介入的历史中,如今这位看似淡泊无害的太子,才是真的心思深沉,手腕狠辣
心思一定,皇帝又冷静了下来。
不愧是原本青史之上便留有其名的一代帝王啊分明他已经对其百般提防,想不到还是中了这人的招
一股浓郁的不甘冲上心口,但皇帝却只能躺在床上,意识在一片黑暗之中沉沦,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生死已然掌握在太子一人手中。
好在这十年的帝王生涯终究并非虚度,皇帝不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时代与他曾经所处的时代相比,终究不同。以子弑父,以臣弑君,在这些古人眼中,几乎是十恶不赦之罪
结合以往在史书上看到的那些先例,皇帝冷静下来之后,暗中揣测,他最终的结局多半是被太子强行退位,软禁起来,做个太上皇罢了。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皇帝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对方不立刻要了他的命,凭借他远超过这些古人的见识,或许还有机会
虽然如此安慰自己,但皇帝实则也不敢担保太子究竟会如何选。
随着时间流逝,意识越是被困在这茫茫不可见的黑暗之中,他心中的绝望便愈发浓郁,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来。
不知过去多久,床榻边突然传出一道轻响。紧接着,周皇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喜极而泣。
“陛下”
“太好了,陛下有救了”
“果然,我就知道宣儿不会那么心狠手辣,他不是那样的人”
“只希望陛下醒来,莫要再那般敌视宣儿。若真不喜,将他远远封出去便是了”
她语无伦次,絮絮叨叨,但终究还是讲出了话里的重点。
以往本是有些惹人厌烦的声音,此时却将皇帝的意识从黑暗边缘拉扯了回来,让他几乎已经绝望的心中又生出了希望,一下子迸发出无限的欢喜来。
是啊,这可真是太好了
从皇后口中得知自己还有最多半个月的“刑期”,小黑屋中的皇帝骤然生出了希望,开始一天一天数日子,前所未有地期待着“出狱”的那一天。
每一天,他都在重复着“从满怀希望到渐渐失望,再重新充满希望,期待第二天早早到来”的不断循环。
这样的日子,说是度日如年也不为过。
与之相比,原不为倒是如鱼得水。
重新组建的皇城司一日日高速运转,充当着他的耳目,将许多大臣们奏章里不会提到的事情都呈现在他面前。
原身齐宣多年从军,或许是为了避嫌,一向不会深入过问朝中政事,只大略知道一些表面的东西。
原不为通览过大臣们的奏折、朝廷的邸报,以及一些不对外公示的税收数据之流,再结合皇城司呈递上来的情报,立刻便对整个北黎的境况了然于心。
这偌大北黎,表面看上去鲜花着锦,前不久更是将羯胡人狼狈地赶出中原,就连皇帝都差点被吹成了一代中兴之主,仿佛已经开创了中兴盛世。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若是以长河为界将天下划分为南北两半,北方中原之地经过羯胡人多年高压统治,几乎被榨光了全部的力量。
羯胡人生性蛮横,只知纵马抢掠,不善生产经营,占领中原之地后,哪怕仿照中原皇朝建国称制,号为大燕,却也没有真正改去骨子里的蛮夷习气。
多年统治下来,北方之地早已被他们糟蹋得不成样子,大量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为奴为婢。哪怕是曾经的地主豪强,也被羯胡贵族毫不留情地夺走了一切他们的所作所为,相当于一伙强盗大摇大摆闯入别人家中,被赶出去之前,还将房子里的东西都破坏了一遍。